那是在更加遙遠的那些日子的,某個晚上。

她向著某處前去,與有著一絲冰冷的夜風擦身而過,身旁的景色如同電影影帶撥放一般,隨著時間軸的前進而不斷改變,街道上的由熱鬧轉至淒涼,她的腳步也隨著加快著,直到淒涼之地亮起點點燈火、腳步聲逐漸被周遭的人事物遮蓋,這裡有商家、有些小攤子、還有些招攬的人們,就彷彿一個正常的街區,一切是那麼陌生。

搖曳的燈光,映照著經過之人的身影,遠處傳來被暴力所逼的哀號聲,如光照下的影子、霧茫茫地讓人看不清,而她也不打算理會影下所發生的事情,這裡有著不屬於任何人的廢棄場所、充滿垃圾的廢棄物,與依偎在黑暗之處的可憐人們,一切都是那麼熟悉。

曾經的她也是踏在這樣子的道路上,只是當初那嬌小軟弱的身影已經不在,望著景色的視野也有所不同,而那個她曾倒臥的角落也已經變了樣,早已找不到任何痕跡,一切的一如往常都只是如廢棄物般的回憶罷了。

不變的只有她對於這裡的厭惡感。

第二區、黑市、某某酒吧。 她檢查著手機上所顯示的訊息,無誤,確實無誤。

而她也終於到達目的地,輕推開酒吧的門,裡頭……既吵雜也很安靜,有著不正經的人、也有著沉靜的人,如同不同的調酒,大概只有將其飲下才能知曉其烈度,她用最快的速度看過裡頭的景色,她不想與這裡的人有過多的交涉,也不想招惹麻煩,並收起自己的眼,走向介於角落的空位。

點了杯沒有酒精的奶油啤酒,在夜晚中沒有了東升西落,她只能望著杯中緩緩上升的氣泡,感受著時間的流逝,輕嚐了口,甜滋滋的味道沖刷了不耐煩的心情,她又撥弄著藍色的秀髮,又搓弄著指尖中的焦躁,又盯著杯壁上滴落的水珠,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。

「呀,好久不見了啊。」 她的眼眸如聽見聲音才清醒了一般,視線隨著聲音發現了站在自己桌邊的女性。

「還記得我嗎?……161。」 她輕輕皺了一下眉頭,那一個熟悉不過的稱呼,但她也很久沒有聽過有人如此稱呼自己。

抬起頭,映入視野中的是那一頭鮮豔的紅色,以及如火般燒紅的雙眼,還有與記憶中只有些許變化的軀體…… 「……162?」布蘭妮遲疑了一下,一邊思考著一邊從嘴裡吐出回應的話語。

「啊、太好了,多年沒見看來你的耳聾跟啞巴終於治好,懂的說人話了啊。」女子露出一如往常說不上是真的很開心的笑容,很自然的坐向布蘭妮的對面。

「……你、」布蘭妮正想開口。 「先說,你大概也收到類似的東西了吧?」162語帶無奈從口袋中掏出手機,點選訊息,並直接放在了桌上,打算來個現場對答案。

資料竄改、艾利克、以及……狗場,無誤,一絲不差的內容,只差在兩封訊息的編號不同罷了,一封給了161號、一封給了162號。 「……是呢,基本上是一模一樣的,但叫我們來這裡只是想讓我們碰面嗎?」這麼大功夫只想讓她們這群小狗開個同學會?她無奈地也交出手機,邊說邊喝了口桌上的飲品。

「可能是吧?……不過,你之前還有收到這類型的訊息嗎?」162將手撐在下巴,而另一隻手則用指尖輕點著桌面,一下又一下的彈跳著,撇了眼手機的內容,她露出了熟悉的不耐煩,如小時候的回憶裡,162總是對著自己面露兇惡、咬牙切齒的煩躁著的模樣。

「沒有,這是我第一次收到這樣的東西,我本來以為……知道那個地方並且還活著的人只有我。」她從沒想過那場意外,有除了她以外的人活下來,也沒想過那時的資料居然流出去了?更沒想到自己眼前的人如今還有著吐息。

「我,就不是第一次收到了呢,而且剛給你看的也不是最後一封。」所以是還有後續……的?布蘭妮看著女子雙手撐在桌上,站起了身子,並且很順手的拿起她的飲料喝了一口。

「痾、這啥啊,甜死人了。」162不悅地皺起眉,只喝一小口就放下杯子。 「……奶油啤酒,沒有酒精的。」對於這不禮貌的舉動,布蘭妮沒有太大的反應,只是默默把杯中剩下的液體一飲而盡,才跟著站起。

「你來酒吧喝無酒精的……?你的口味還真小孩子。」她一臉的嫌棄,不知道究竟是對那杯不對口的飲料,還是布蘭妮對食物的品味。

放下帶著殘沫的玻璃杯子,離開充滿生機的酒吧,外頭的寒風隨著更深的夜而變得更加冰冷,吹在臉龐顯得有些刺痛,布蘭妮將吐息吹在手掌,而162拉上了衣服的帽子。 「所以後續的訊息說了甚麼嗎?」布蘭妮率先開了口。

「……」162看起來有些驚訝,她睜大了眼睛,愣了好一會才再次掏出手機。 「在火光吞噬之地,使者將到,到時候再說……寫信就寫信,現在還要別人猜謎簡直莫名其妙。」說完,162又再度發起牢騷。 「火光吞噬之地……會是那個地方嗎?」乍聽之下很難理解,但結合了兩封的內容,答案便變得清晰許多,她看向162,也想看看這好久不見的故人,是否真的是那記憶中的孩子。

「哀、也只有那個地方了吧,走吧。」162挑起眉頭,似乎感受到布蘭妮的試探,她率先踏出了腳步,當起了領路人,而布蘭妮只是在離些許距離後跟上。

「你是怎麼認出我的……?」跟在後頭的她望著女子大帽斗,再度開口問道。 「是呢,我是怎麼認出來的啊,明明樣子跟各頭都天差地遠……而且居然還學會開口說話了。」162只是踏著前進的步伐、無奈地說著。

「不過你那個煩人的氣質還在呢,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了。」說到此,布蘭妮就有些不解了,但她也沒有繼續說下去。

「難不成你要我跟你檢查號碼嗎?左腳踝上的……」162邊說邊回頭看了眼。

「……如果有那個必要的話。」她皺了下眉頭。 「不用好嗎,笨蛋,就說了你那個煩人韻味根本沒變。」162擺了擺手,不用回頭也知道她肯定又是不悅的表情。

夜路很長,步伐很重,臉龐又冷又痛。 火光吞噬一切的那一晚,相同的路,但如今卻是反著走回去,不管她多想要逃離那一晚,一切還是會將她帶回,回憶也一步步湧入腦海中。

刺鼻的燒焦味、血肉與泥沙搭成腳底、過度使用而疼痛不已的軀體,以及那刺眼的吞噬視線的光……

「喂!才剛誇過你現在會回話,腦袋又當機了阿,還是又聾又啞了啊!」眼前紅髮的女子大聲喊著,這似乎不是她第一次喊著了,甚至是戳著布蘭妮的前額,只是陷入回憶的布蘭妮沒有注意到。

回到現實,布蘭妮深深的吸了口氣,空氣是清新冰冷的、她後退了幾步,靴子踩著建築的殘骸,踢著石塊,它滾動之地也已經全是廢物,別說光了、這裡甚麼都不剩,只有黑暗以及碎屑。

「……在那之後,我從沒回到這了。」她終於又開了口。

「恩、我倒是有來過,但……除了一些建築的殘骸,我倒沒找到甚麼,大概全都燒沒了吧。」 「而且當初那場意外引起外頭的注意,這一區到現在都沒剛剛那區發展的好,還真的是一燒甚麼都沒了哈,人沒了,市場也沒了,好險艾利克也死了,不然他肯定氣得心臟病發。」是啊、甚麼都沒了,一片的死寂,從那時一直死到了現在。

只剩她們倆。